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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江3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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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江36

午膳已備好, 宮人們布菜動作輕快,靜靜侍奉在側,屏息斂神, 不敢有絲毫粗心。

甘泉宮這些宮女太監,調入這裏後,都在伺候虞楚黛。這位貴妃性子隨和慵懶, 時常自己窩在房間玩, 只留貼身侍從作伴, 對於宮人們來說, 是最好伺候的主子。

陛下住進來後,好日子算是過到了頭。

宮中氛圍瞬間變得凝重許多。

尤其是今兒上午貴妃出門後,陛下格外難伺候, 他們奉茶都生怕水溫不合適或茶的濃淡有偏差, 站在他旁邊, 連大氣兒都不敢出。

宮人們心中不寧,對高龍啟沒影響,卻苦了虞楚黛。

她被迫聽他們各種心緒。

負責奉菜的小太監最要命,他背上癢癢,又不敢抓撓, 奉菜全程都在一刻不停地想自己背上的癢癢,虞楚黛被他弄得渾身不得勁兒, 仿佛也在癢癢。

她實在受不了,朝一臉正經、面若無事的小太監道:“你,退下。”

小太監嚇得“啪”一聲跪下,發抖道:“貴妃娘娘, 奴才不知做錯了什麽,求娘娘恕罪。”

他看到高龍啟在看他, 越發惶恐,保持叩首,不敢擡起,也不敢再出聲,陛下最厭煩吵鬧。

虞楚黛頭痛,她又不能直接說她只是想趕他去撓癢癢,聽著怪變態的。

“你沒錯,是我想跟陛下單獨吃飯。都下去吧。全部退下。”

高龍啟在這兒,宮人們個個跟耗子見了貓似的,心聲不斷,吵得她受不住。

宮人們如釋重負,迅速退下,只剩下張泰田一人在內伺候。

張泰田發覺,今兒這頓飯,氣氛很反常。

貴妃沈默得很,吃東西的小模樣都不如以往開懷,就盯著自己眼前幾道菜吃,還時不時偷瞄陛下。

向來陰郁的陛下看上去反而心情頗好,多嘗了好幾道平時根本就不會碰的菜。

一看便知,定是陛下又招惹貴妃取樂,將人家撥弄得不肯搭理人。

從未見陛下如此,倒是……挺有幾分尋常郎君娘子吵嘴的趣味。

虞楚黛聽到張泰田心聲,手中筷子一滯,誰跟他尋常郎君娘子呀?

討厭。

他最多是個黃大將軍,就會欺負良家女子,遲早被正義人士消滅。

念此,她心裏越發堵得慌。

人家落難小姐有天賜良緣,她又沒個能中狀元、當太傅的爭氣公子來英雄救美,怕是得被黃大將軍欺負到死。

虞楚黛決定做點其他事情分散下思緒,順便打斷張泰田的亂點鴛鴦式想入非非。

她問道:“陛下,妾身有事想問您。妾身為貴妃,能下令給低位的妃嬪們嗎?像是俸祿待遇,還有人員調度。”

高龍啟有點興致,他的貴妃心裏有氣,打算搞點事情發洩下?

不錯,有點他的風範了。

有氣就得出,出給旁人更好。

他道:“自然可以。貴妃若有想法,不妨說來聽聽,朕給你參謀參謀。朕前幾天出去時,得到幾樣新刑具,可以給你試試。”

明明是跑去吞掉了幾個小國,說得跟出門散步似的。

虞楚黛道:“別,此等佳品,陛下還是好好收藏著,孤芳自賞。妾身只是想調度下南惠來的那幾個女子罷了。如今被您折騰得也沒剩幾個,妾身與她們好歹同鄉一場,想安排去藏書閣等清閑點的去處。”

今日見過姜慶和,挨罵歸挨罵,回來路上她也想了會兒南惠之事。

政事上,她不會自尋死路多嘴摻和,但宮裏這幾個幸存惠女,還是想趁自己尚且在位時,略盡綿薄之力撈一把。

若是換下位置,她天天強顏歡笑,跳舞娛人度日,也會期盼同鄉能救救自己。

惠女們都不待見她,罵她,她不是聖人,心底也不願跟她們多來往,將人調去閑適處,再賞賜點金銀便罷,今後各過各的,自求多福。

“無聊。”高龍啟聽是如此,神情懶散下來,“這等小事貴妃自己決定即可,用不著問朕。”

虞楚黛謝過。

她低頭吃幾口菜,便起身行禮,“妾身吃飽了,先行告退,陛下慢用。”

高龍啟擡眼看她,“甘泉宮就這麽大,貴妃能告退到哪裏去?”

碗裏的飯都只吃了半碗,擺明在躲他。

虞楚黛道:“沐浴,在外邊兒吹過風,有些受寒,身體不舒服。”

高龍啟揮手,她立即起身離開,行走步伐很快,看著可不像吹風受寒。

待她走後,張泰田笑起來,問道:“貴妃娘娘今日似乎心情不好,在跟陛下生氣。”

高龍啟手指閑敲桌面,道:“吃頓飯的工夫,連你都看出來了,她果然是個藏不住事的。還總以為自己表現得多周全。”

張泰田笑道:“貴妃娘娘才十七歲,性子自是不夠穩重。我這把年紀,看她跟看小孩子似的,一眼就能看穿。貴妃是個好脾氣的,今兒這不理人的動靜,看來是氣得有些厲害。”

也不知陛下做過什麽,將那軟面團似的貴妃氣成這樣,他也不敢問。

高龍啟唇角勾起點笑,“沒做什麽,她經不起逗罷了。”

張泰田雖不知內情,但猜也猜得到,以陛下的性子,天大的事也看做輕飄飄,他說沒什麽,不可信。

張泰田笑著勸道:“老奴說句不該說的,貴妃身子才剛好,您喜歡逗她玩兒,也稍稍悠著點兒,若是又將人嚇昏過去,還不是您心疼。”

“誰心疼她?”高龍啟反駁道,“胡說八道。”

張泰田連忙改口,“老奴說錯話了,是老奴心疼。貴妃柔弱,病了受罪,看著可憐。她不能侍奉陛下,讓陛下舒心,多吃點飯菜,老奴便忍不住心疼陛下身子。”

陛下不承認,他可不敢妄自揣度聖心。

只是……陛下何必嘴硬。

貴妃早先還是美人那會兒,在乾華宮中伺候用膳時,規矩得生怕出半點兒錯,如今卻敢耍小脾氣先離席,還不是陛下自己寵出來的。

她昏倒那幾天,也不知是誰頓頓餵藥,雖說餵得粗暴,差點將人家下巴卸下來,但對於只會殺人的陛下來說,絕對稱得上是溫柔。

這會兒倒是不心疼,呵呵。

聽完張泰田的話,高龍啟沈默片刻,還真有點擔心虞楚黛氣暈。

不至於吧,這回又沒給她送人頭。

知道她怕,他都沒拿進房裏。

他吩咐張泰田,“去給朕辦件事。”

* * * * * *

水霧氤氳,溫泉汩汩。

虞楚黛趴在岸邊,結香替她捏肩揉背。

她跟結香交代一番惠女們的事,“宮裏的事,你比我有經驗,你看著辦就行。對了,姜慶和不用管她。她在德妃宮裏,咱們去伸手,搞不好德妃會誤會。再說,我也不想再跟姜慶和有任何牽連。”

姜慶和可不僅是罵她,而是實實在在想坑她送死,她不整姜慶和一頓都算她大度,著實做不到以德報怨,

大家老死不相往來最好,惹不起,躲得起。

說完惠女的事,虞楚黛讓結香退下,想自己靜靜。

她吞下顆逍遙救心丸,休息片刻,精神穩定許多。

其實吧,想開點,今天這事也不算什麽。

他是皇帝,她是貴妃,做這些很正常。

只不過,她默認這種事應該正兒八經走侍寢流程,然後在床榻間,掩上床幔簾幕。

他那般唐突放肆,有點嚇到她……她毫無心理準備。

況且,玩皮影玩得好好的,他給她來這麽一出,讓她以後還怎麽面對皮影。

現在她只要一想到皮影,腦子裏就忍不住全是旖旎的不可描述。

那出《相思記》,她也是再也唱不出口。

好好的唱詞,被他弄得面目全非,怎麽看都別扭。

高龍啟一出手便是絕殺,徹底摧毀了她的皮影愛好。

虞楚黛嘆口氣,罷了罷了,還會有下一個愛好,她在玩樂上愛好還挺多。

從前女夫子和老爹都愛說她不思進取,做事沒恒心,什麽都玩個皮毛便迫不及待換下一樣。

如今看來,興趣廣泛是多麽大的優點,若是她死鉆皮影戲,此時還不得哭死。

這麽一想,她開心許多,籌謀著下一項新愛好。

池中泉水溫潤,她拿起帕子擦拭身體,擦拭到腿間,感覺一片黏膩。

她雙頰發燙,平覆的心情再度起波瀾。

她在南惠帝和學士公子的腦海裏看過很多男女之事,可這種事,觀看和經歷全然是兩碼事。

之前,她只覺得惡心恐怖,但今日發現,此事其實極為親密。

雖然她和高龍啟還沒圓房,但僅僅是上午那時的隱秘感覺,足以令她心亂如麻。

難道說……他不行,所以經常跟妃嬪如此玩鬧?

跟德妃,跟陳禦女,都是如此……

她心中說不上來的感覺,悶悶的。

南惠帝荒唐好色,身邊永遠充斥著年輕貌美的新歡。

高龍啟也是帝王,還是強盛的北昭國帝王,比後宮妃嬪別說三百,只要他想要,明天就能給他湊夠三千佳麗,還有諸國搶著給他進獻各色異族美人。

她只是萬花叢中的一朵而已。

虞楚黛將頭浸入水中,再起來時,腦子仿佛浸過水,清澈不少。

嗨呀,她想這麽多做甚。

她就是個妃嬪,高龍啟是她主子,她侍奉他,以求活命,僅此而已。

若是將二人延展至普通人家的夫君和娘子,那叫越界。

越界意味著危險,看看南惠國,為了防止北昭越界,年年冬天鑿冰,她就該以此為榜樣,清晰定位自己的身份。

她洗完澡,穿上衣裳。

這回她長了教訓,從頭到腳都穿得十分嚴實。

回到前院中,宮女們在寢宮進進出出,很是忙碌,手裏都拿著東西。

虞楚黛走進寢宮,見各色衣裳布料堆滿桌子和衣架,連屏風上都掛滿絲絹布帛。

顏色樣式各異,如彩雲堆砌,錦繡滿堂。

虞楚黛忍不住問高龍啟,“陛下,怎麽這麽多布料呀?”

高龍啟道:“賞你的。”

話一出口,便眼瞧著虞楚黛眼中一亮。

就知道,她眼皮子淺。

高龍啟故意問她:“貴妃可還喜歡?”

“喜歡。”虞楚黛笑逐顏開,“多謝陛下賞賜。”

她就是如此,一時情緒一時天,來得快去得也快。

一碼歸一碼,這些布料都是貢品,難得一見。

比如桌上這匹薄紗,色澤均勻飽滿,輕薄如蟬翼。縱然南惠盛產絲綢,她都沒見過這般巧奪天工的手藝,想來是專供皇族使用。這裏會有,是因作為歲貢送來北昭,外邊兒不見得花錢能買到。

作為皇帝而言,高龍啟還真挺大方,賞賜起東西,都是成堆送。

她心想,高龍啟定是知曉自己上午做得過分,才賞這些作為賠禮。

她並非小肚雞腸之人,便原諒他好啦。

虞楚黛正要拿起匹料子試試,高龍啟卻忽然將滿桌錦繡掀翻。

他拿起只油燈,往布料堆上一扔。

布料輕薄易燃。

小小火苗,蹭一下,化作熊熊烈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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